鈔文轉載 ─〈我與台灣銀行反印試樣票的重逢〉馬傳德著
2012年是我父親馬定祥的好友李偉先誕辰120周年,上海博物館為其出版了《紙上繁華——李偉先生舊藏紙幣掇英》,這是第一部介紹李偉先捐獻紙幣的藏品集。
那天,上海博物館周祥專程送來這本收藏紀念集,當時李偉先在美國的兩個孫子李碩傳、李颖傳昆仲也在座。
大家看了書都十分高興。
李偉先生於1892年,是我國著名的錢幣大收藏家。
他原先以收集中外金銀幣為主,收藏歷代古錢稍遲些。
直到20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初,經家父勸說之後,他也開始收藏中國紙幣。
李偉先對家父绝對信任,請家父擔任他的經紀人和錢幣顧問。
當時在錢幣收藏家中,李偉先是一位很有魄力的人物。
所以未經幾年,所藏紙幣已十分豐富,其紙幣收藏之精,可在上海博物館編撰的這本收藏紀念集中略見一斑。
李偉先先生於1963年至1965年將其畢生收藏的古錢币、金銀幣、銅元、銀錠、紙幣三年分三次向上海博物館捐獻。
當年他為了捐獻之事,邀請我父親去他家代為整理、编目。
由於父親白天還需工作,只能晚上或休息日去協助,大概前後花了一年多時間才告完成。
李偉先捐獻文物的愛國義舉使我父親深受感动,於是積極给予支持,如將自己喜爱的一張湖北官錢局雙頭像拾兩銀票以及圍官銀局銅元票、永七官銀號銀元票等,都慷慨割愛於李偉先,滿足他想多捐獻一些珍贵紙幣的願望。
《紙上繁華——李偉先先生舊藏紙幣掇英》分上下兩册,其中許多紙幣我是非常面熟的(李偉先收藏的紙幣精品大多由家父提供),因為李偉先在1965年捐獻紙幣藏品之前,我父親曾带我去他府上看了即將捐獻的近 4000張紙幣幣,這是我的莫大幸運。
這本收藏紀念集中僅選載了他捐獻的489張藏品,只占其捐獻的紙幣總數的不到八分之一。
但我們可從中看到李偉先收藏之宏富。
最近幾天,我仔細地翻閱了該書,十分驚喜地看到了民國35年(1946年)台灣銀行各種面值的反印試樣票,這些試印樣票均為我父親早年發現的。
記得那時上海解放不久,大概是1950年至1951年之間,當時我只有十一二歲,有一天我們店裡來了一位穿藍布中山裝的人,大概50歲左右,此人與我父親先攀談了一會兒,然後從其拎包中取出一捆用報紙包紮的紙幣,大概有七八十張之多,其中有這批台灣銀行試印樣票,還有中央銀行新疆、越南、台灣流通券等。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鮮為人知的中央銀行“藍牌坊”壹圆試印票。
我父親看到這批紙幣十分驚嘆,認為這批試樣票應是由中央印製廠流出之物,十分珍贵,故當即悉數購下。
其中台灣銀行的反印試樣票较多,有壹圆、伍圆、拾圆3种面值,分别有4種不同圖案,其主要區分在左側台灣島周圍圍的底紋上,有放光芒、國民黨黨徽等不同紋飾。
當年,我父親將完整的一套自留珍藏外,重複的就給了李偉先。
20世纪40年代至50年代,錢幣收藏者都看重古錢,收藏者人數也多;其次是銀幣、銅幣,而紙幣是被人們輕視的。
收藏紙幣者人數極有限。
紙幣愛好者大多是工薪階層,因收入有限,出不起價收購珍稀品種。
但我父親歷來對古錢、銀銅幣、紙幣都十分重視。
我父親為什麼選擇將一套台灣銀行試印樣票给李偉先,因為他知道李偉先懂得其珍贵,並是唯一願出價購買的人。
至於我父親自己留下的一套台灣銀行試印樣票,却在“文革”中不幸散失,因為這批是“台灣”銀行印行的。
“文革”期間,一切涉及“台灣”的人和物都是忌諱的。
比如說我妻子出生於台灣的林家望族,其先祖林献堂被稱為“台灣議會之父”,是一個聞名全台的顯赫人物,故我家在“文革”中曾一度被懷疑有“台特”之嫌。
1966年“文革”開始,紅衛兵上街“破四舊”,弄得人心惶惶,當時很多人不惜毁棄珍寶,將家裡藏的國外股票、美元、黄金都丢棄在垃圾桶内。
何况我父親還藏有國民黨政府的台灣銀行、中央銀行發行的這批舊紙幣,當時的紅衛兵造反派亦可將它們視作反動復辟的罪證。
在這種情况下,我們也不知所措。
但我父親始终不忍將這批珍贵的台灣銀行試印樣票毁之於他的手,最後决定,將這批試印樣票一張張分别夾在幾本《文物》雜誌裡面,藏匿起來。
不料没幾天紅衛兵就來抄家“掃四舊”,他們不僅將我父親收藏的錢幣悉數抄去,竟連各種雜誌、圖書也作為“封資修”之物一掃而空。
1983年,政府開始落實政策發還被抄家物资,父親和我去大場抄家物資倉庫領取被抄之物,我們花了很長時間也未找到那些被抄走的雜誌。
據说,全市抄家時被抄的大量各種中外舊書刊,可能早已化成紙漿了。
從此,再也没有聽到關於我父親收藏的這批台灣銀行試印樣票的任何消息。
自從改革開放後,中外交流日益廣泛,我曾經查閱了許多有關台灣銀行發行紙幣的著作和目錄,均未見到當年我父親收藏的那批台灣銀行反印試樣票。
我曾向台灣曹世傑等泉友問起我所見過的這批特别的台灣銀行試樣票,他們都說從未見到過。
所以這次我見到這本《紙上繁華——李偉先先生舊藏紙幣掇英》一書中刊載了當年我父親割讓给李偉先的台灣銀行紙幣時,猶如“舊友重逢”,由衷地感到高興。
幸虧當年父親將這批重複品給了好友李偉先,方使其幸運地留至今日,成為研究當年台灣銀行發展史的珍貴實物資料。
否則也可能如同我家裡所藏的這批紙幣一樣,同遭厄運,將永遠地消失,而成為不可彌補的永久遺憾了。
※ 馬傳德先生這篇文章 ─〈我與台灣銀行反印試樣票的重逢〉,原刊登在《收藏》雜誌(2013年第8期總26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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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雜誌(2013年第8期總267期)封面。

 http://www.xzbu.com/7/view-4352356.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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